走出公司门口，我看到了她充满怨气的脸。
“说好的五分钟，哼？”
“恐怕当时的我在说梦话。”
我把设备抬上车，坐到了驾驶位上。
“你开车？不会开着开着睡着吧？”
“别小看我，我还能睡着从公司走到家门口。”
说完我便发动了汽车，往下一位客户的家里开去。
“好了，我们的下一位客户在哪？”
“在郊区，也许我们得花一天时间到那儿。”
“哦，不……”
我一边抱怨着，一边打开了电台。
“西格蒙德公司近日对外宣称，记忆修改是完全合法的，而且他们将尽最大努力保护客户的隐私……”
电台里，一个女声在一本正经地念着。
“这让我想起了那段允许从记忆中提取资料的日子……”
开了一会车，我有些烦闷，于是努力地寻找话题。但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后排，什么也没说。
天色渐渐变暗，外面下起雨来了。
“伊娃……？”
我透过倒车镜看向后排，她已经睡着了。
“……昨晚辛苦了。”
我关上车窗，打开了隔音装置。
不要看我昨晚这个样子，实际上她才是最辛苦的。
修改记忆并不是点一下鼠标的事，而是一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首先你要对对象的记忆进行提取解读，然后慢慢地回溯到一个合适的时间点，把能使这段记忆成为现实的“念头”植入对象的脑海里，剩下的工作则交给机器来完成。而她的工作就是探索对象的记忆，并进行植入。
窗外越来越黑，不一会就下起了大雨，但车内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她就这样趴在后座上，像一只猫一样。她的背部随着呼吸声起伏，一脸轻松的表情。自从我们开始做这份工作以来，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了。
我把电台关掉，尽量让动作小一点以免惊动她，并将精力集中在了方向盘上。
……
当天傍晚。
夕阳西下，下了一天的大雨也停了。我开着车小心翼翼地避开路上的水洼，打开了车窗。
还带着一丝余热的晚风吹了进来，连续驾驶一天的疲劳感顿时减轻了不少。
我看了一眼地图，目的地就在附近。
这时，她忽然尖叫着用手指向前方。
“小心！”
我赶紧看向前面，一只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的松鼠挡在了我的路上。我赶紧把方向盘往右摆，同时踩下了刹车。
车轮发出了刺耳的嘠吱声，在路上留下了一条刹车印。我被一股力量朝前推去，又被安全带拉住了。
“碰！”
车子重重地撞上了路旁的一棵大树，车头盖已经严重变形了，从里面冒出了浓烟。与此同时安全气囊在我脸前涨开，又迅速地泄气。
我赶紧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跳了出去。
“你怎么看的路，尼尔？”
她咳嗽着下了车，怒气冲冲地朝我问道。
“呃……咳咳，我想我英勇地避开了一只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松鼠。”
说罢我便车后看去，它血肉模糊的尸体就静静地躺在路面上，上面还有一条崭新的轮胎印。
“不，你还是碾过去了……”
她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呃……这个……”
“你不仅从它身上碾了过去，还撞到了树上……”
我转过身去，思考了一会。
“嗯……没关系，这是公司的车。”
“你在开玩笑吗？老板会杀了我们的！”
“嗯……那我就说我是为了避开一只小狗怎么样？”
我敲了敲车前盖，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漏出来了。
“他喜欢狗，不是吗？”
“不，他更喜欢猫。”
她垂头丧气地坐在了树旁。
“哦……为什么这个世界如此复杂……”
我不禁发出感慨。
“好吧，不管是猫还是狗，总之问题就这样解决了。”
“很好，把它写进你的任务报告里。”
她站了起来，绕着车子检查了一圈。
“还好设备没坏，赶快带上它走吧，我们没时间了。”
我打开后尾箱，小心翼翼地抬起了装着设备的箱子。
“哦天哪，这可真沉……”
“别抱怨了，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赶。”
说着，我们便往旁边的山上走去。
……
“啧啧。”
一路上，她还在我的耳边不停地嘲讽着。
“得了吧，我为了避开那只松鼠都已经撞到树上了，你还想我怎么样？”
“嗯……那就不撞到那只松鼠如何？”
“你的要求太高了……”
我们一边拌着嘴，一边沿着崎岖的山间小道前进着。
太阳已经沉入地平线以下了，月亮逐渐升了上来。我们走了一会，来到了一个分岔路口。
路口的中央有一块破旧不堪的木牌，上面满是雨渍、泥土等岁月的痕迹。上面有一个箭头指向右边的小路，月光打在这上面，隐隐约约能看见“此处同往强尼·威尔斯之宅”的标语。
“为什么他们要在这种完全不可能有人来问路的地方竖一块路牌？”
我忍不住问道。
“别废话了，走吧。”
她两手空空如也，轻松地大踏步前进着。
“嘿。”
我忽然想到。
“我们不如说因为车子坏了所以没办法赶到，就这样放弃任务回家怎么样？”
“别傻了，想想我们在为谁服务。”
她丝毫没有要帮我的打算，迈着轻快的步伐继续前进。
越往山上走路旁的杂草就越密，我还能看到一只松鼠在一旁的树枝上跳跃着。
“对你同伴的死我感到抱歉。”
我对它点了点头，继续走着，它跑开了。
终于，在快要到山顶的时候，我看到了客户的房子。那是一栋屹立在山顶的别墅，旁边就是悬崖。
“啊……终于……”
我缓缓放下了设备，看了看周围的景色。
“又要值夜班了。”
伊娃走上前去，敲了两下门。
……
没有回应。
“这是个退休的好地方，不是吗？”
她忽然问道。
我看了看周围，这的确是一栋不错的别墅。
“不错，但我能弄一栋更好的。”
我坐在了装着设备的箱子上，看了看表，晚上八点。
“你喜欢上夜班吗？”
“你早就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她看到许久没有动静，又敲了敲门。
“我希望他们准备了咖啡……”
我揉了揉眼睛，说道。
海浪拍打在悬崖壁上，仿佛一首摇篮曲，不一会我的眼皮就垂了下来。
忽然，门打开了。一个年轻的女士站在门后面，身旁是两个孩子。
“请进。”
她微笑着说，同时往里面指了指。
伊娃走了进去，我也缓缓抬起了设备跟了上去。
“哦……我得申请双倍工资……”
我感觉自己就像抱着一颗小行星一样，差点跌倒了。
走进大厅，我才不得不承认这里的布置相当不错。餐桌、钢琴和壁炉等家具摆放得井井有条。
“那么，请问是尼尔·沃茨博士和伊娃·罗莎莉恩博士吗？”
那位年轻的女士开口问道。
“感谢你们在接到信息后这么快赶过来。”
她朝我们微微鞠了一躬。
“没事，我们遇到过更糟糕的情况。”
我把箱子往上提了提，说道。
“那么……你是客户的女儿吗？”
伊娃问道。
“不，我叫莉莉，只是他雇的女佣。”
说着她摸了摸身边两个孩子的脑袋。
“他们是我的孩子，汤米和塞拉。”
她拍了拍孩子的肩膀，两个孩子便自己跑去玩了。
“这并不是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所以强尼就让我们住在这里了。”
“我猜‘强尼’就是我们这次的客户？”
伊娃问道。
“强尼？”
我笑了笑。
“如果我们的客户是一个小孩子的话，你也许找错人了。”
“不不不，他只是希望我们这么叫他。”
莉莉赶紧说道。
“他现在正和他的医生在楼上，跟我来。”
说罢她便上楼了。
我扛着这重得要命的箱子往楼上一点一点地挪动。
“要是有一天我的腰闪了，我会向你索赔的……”
“我很期待。”
“那就快走吧，趁我还没把这玩意儿扔掉。”
我喃喃道。
……
“有好几次他都处于危险的边缘，还好我们把他拉了回来。”
医生此时正在病床前忙碌着。我缓缓放下了设备，打量起了我们的这位客户。
这是一个饱经沧桑的人，他看起来只是一个平凡的老人，但他给人的感觉却又如此的不同。此刻他正和其他客户一样，躺在床上，失去意识。
“我不敢说我能争取到多少时间，但我会尽力的。”
“他大概还剩多久时间？”
“也许两天，也许三天，我不太确定。”
“对于我们来说足够了。”
我打了个呵欠，开始组装起了设备。
……
不一会，设备就安装好了，我拿着插头四处寻找电源。
“你确定普通的家庭电源足以支撑机器运转吗？”
莉莉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旁边，问道。
“当然，我们是专业人员。”
我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啊，找到了。”
我把插头接进了电源里，一瞬间室内的灯全灭了。
“呃……这个……”
灯光再次亮起，电压稳定了下来。
“是正常现象。”
我擦了擦汗，开始操作起了机器。
“那么，你们能实现他的愿望吗？”
莉莉问道。
“我们不敢保证，但我们会努力。”
伊娃解释道。
“她的意思是没问题。”
我一边输入着数据一边说道。
“因为我们是最棒的。”
伊娃笑了笑，问道：
“那么，他的愿望是什么？”
莉莉变得有点踌躇，过了许久，她开口说道：
“去月球……”
“嗯？”
“他想去月球。”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
“现在的老年人真是越来越疯狂了，不是吗？”
过了许久，我有气无力地挤出了一句话。
“那么，你们能做到吗？”
莉莉满脸担心地问。
“那要看情况了……”
伊娃陷入了沉思。
“你能和我们说说他的情况吗？”
“嗯……关于他，我也了解的不多。”
莉莉回答道。
“强尼是个奇怪的人，我在这里工作了两年，但他几乎没说过话。他做了大半生的工匠，而他的妻子在两年前去世了。”
“好吧，到头来我们还是没得到有用的信息。”
我站了起来，叹了口气。
“也许我们应该到处转转，也许能发现些什么。”
“所以……？”
罗莎莉恩用手扶着机器望着我说。
“嘿，别忘了我在中学的音乐剧上可是饰演过夏洛克·福尔摩斯的。”
“可我记得你演的是华生啊？”
“别在意，总之让我来搞定。”
说完我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推开了卧室的门。
钢琴声隐隐约约从楼下传来，我扶着崭新上了漆的扶手走下了楼梯。
（这地方看起来挺新的，估计只有几年历史。）
我心里想着，往钢琴走去。
此时的钢琴前面，两个孩子正并肩坐着四手联弹，看到我过来了便停下了演奏。
“有什么事吗？”
那个看起来大一点的女孩似乎不太懂得礼貌。
“嘿，小鬼头们，你妈让你们带我在这里到处转转。”
“嗯……也许吧。”
她看了我一眼，便转身继续弹起了钢琴。
“也许？”
我问道。
“我的意思是说，你总得拿出点诚意，对吧？”
“没错！”
那个小男孩也连声附和道。
“好吧……你们两个小鬼头想要些什么？”
“嗯……那就一亿美金吧。”
小女孩想了一会，开口说道。
“嗯，可以。但现在我的手上没那么多钱，你们只要带我到处转转，你们的妈妈就会把钱给你们。”
“真的吗？”
“真的哟。”
“好，那就成交吧。”
带着轻微的罪恶感，我为他们默哀了三秒钟。
……
“好了，我们从哪开始？”
我问道。
“从地下室吧，那里有个奇怪的房间。”
“奇怪的房间？”
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指针精确地在运转着，但令人惊奇的是它没有发出滴答声。
（看样子强尼有一定程度的焦虑症或抑郁症。）
“老头子从来不让别人进去，所以把它锁上了。钥匙藏在书房的一本书里。”
“等等……为什么你们两个知道得那么清楚？”
“嘿嘿……”
“看来我绝对不能让你们两个接近上了锁的房间。”
我这样说着，走进书房打开了灯。
迎面扑来的就是一股掺杂了发霉味道的纸张味，我怀疑在里面待久了会不会中毒。
（看来我们的老强尼已经很久没碰过这些书了。）
我很快进入了状态，开始了钥匙的搜索。
“嗯……这是《折纸大全》还有《皇帝的新装》？”
我屏住呼吸在一堆破烂中间翻找着，可钥匙却迟迟没有出现。
“天哪，我恨透了那些买了书又摆在一旁让它们积灰的家伙，简直是在浪费纸张。”
终于，在翻到一本名为《昏光之城》的书时，一把小小的生锈钥匙从书页中间掉了出来。
（让我瞧瞧……一个少女与一只在柔和的阳光下会散发出雏菊芳香的僵尸的恋爱传奇？我的天哪，这老家伙可真会藏东西。）
我一边暗自腹诽着，一边捡起了钥匙。
“好了，钥匙拿到了。”
我走出书房，往地下室走去。
“这里就是地下室，我们经常在这里玩躲猫猫。”
“如果你不想踩到什么的话最好把灯打开。”
这两个小鬼头倒是很有兴致。
我拉开了电闸，很快地下室便亮了起来。底下堆放着许多杂物，包括一整箱彩纸和一些发霉的书。我看了看标题，隐约能够看出“变身战士”几个大字。一扇门就在楼梯旁边，看样子是锁上了。
我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一股更浓烈的发霉气味扑面而来，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我打开了灯。
……
兔子。
兔子。
兔子。
兔子。
兔子。
满满一屋的纸兔子静静地躺在地板上，这番场景太具有冲击性，所以我差点被吓得坐在了地上。
（真是个疯老头……）
我在心底骂了一句，开始检查起了这个房间。
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八音盒正静静地躺在桌上，看起来已经坏掉了。
一只破破烂烂的玩具鸭嘴兽躺在八音盒旁边，上面有许多补丁，看起来是上个世纪的产物。
在检查完以后，我赶紧三步作两步地跑出了这个诡异的房间，紧紧地关上了门。
外面两个小鬼头看见我的样子，哧哧地笑出了声。
“关于那些纸兔子，你们两个知道些什么？”
我喘着粗气问道。
“什么也不知道。”
她的脸上露出了戏谑的微笑。
“说吧，你们还想要多少？”
我怂了耸肩，放弃了抵抗。
去月球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斗破同人系列之百合也能后宫》、《海贼世界里我吃了崩坏果实》、《来到斗罗的我竟成了银龙王的女儿》、《综漫之万人迷》、《斗罗大陆之麒麟》、《漫威同人之欲望》、《我会回来的》、《次元之界限大妖》、《斗罗大陆1赤鸢降临》、《斗罗大陆之霍雨浩穿越斗三》、
